李令之拱手一笑，转踱入阴沉的回廊，裹挟的风，消失于赵先不曾移开的视线。

        赵先是赵相公亲侄，同辈里颇出色的一个，少时眼高于，孤傲自持。这位公子哥儿入仕以后倒圆许多，李令之一个摆明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日去中书舍人厅报，他一点惊讶也没有，还能主动领她出入，先认省里同僚，又手把手带着熟悉日常庶务。

        明帝就给养女抢过一次，至今还为人诟病，成为人生的一污点，即便那对强扭的瓜很甜也没能挽救。

        自科举大行其，士族有兴有衰，赵氏百年不入上京，已然是寥落了。谁想因祸得福，本家远离罹遭兵乱的上京城，子弟起于幕府，之后投对恩主，家族逆大蒸蒸日上。

        皇帝要胡搅蛮缠，天下谁也比不过，李令之大如斗，只得：“有需要一定找您。”

        不久，窗外雨势略缓，李令之心中直天助我也，捞起麻纸草稿，正色：“阿姐，我该去交班了。”

        “是得走了。”李令之了额际，指桌上的麻纸，“这里有几项我拟好了，政事堂在斟酌，圣人也没签，你看完赶紧去御前。”

        他现时仪表端正，只衣摆溅几滴深深的水渍，泼墨似的散乱不羁，看来新伞就是大功臣。

        齐国公主李忆生于安逸，见证失地收复，国力蒸蒸日上，为幺女，她自幼受尽爱，一向无拘无束，养成了活泼开朗，热爱生活的子，对佛之这辈子受苦下辈子再来的叽歪理论十分不耐烦。

        记录尚且停在昨日，李令之略一思索，磨墨落笔，在今天的一栏写明柳钦告假，自述白日代班，又挥笔一页当日节略夹了进去。她将带回来的麻纸放在一旁，几张需要同僚署名才能发下去就压在最上面。

        又听女皇：“你哥哥也不像话，世上哪有什么克妻，不过是那两个小娘子没福分王妃！他以后要继承靖王府的，在犟什么？让他坐下来和人喝个茶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赵先走入公房，刚与李令之打照面就吃了一惊：“希真，不舒服么？”

        赵先本不必这些，但他自然地了，李令之就承了情，心里始终存着一分感激，平日相颇为洽。

        女皇意犹未尽地停口，嘴累心更累，挥手赶人：“去去去！”

        李令之匆匆合起窗，抹了把面上的气，点上灯，这才去翻轮值册。

        “苍白的很。”赵先走近端详她须臾，微微蹙眉，“许是房里昏沉，看着就像累坏了。趁雨势和缓，你尽快回去吧。”

我看你失却人？”

        “分内事。”赵先微微颔首，又，“我来时带了家里新制的伞，便是外乌木的那柄。你一会儿拿去用，能挡些风雨。”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李成平就是那不在场的大高个，李令之左耳听右耳出，只点。

        由于本朝自诩老聃后裔，亲舅舅出了名的沉迷修仙，女皇继位后只敲打了一轮天下庙观，吐出不少田产才作罢，内心还是颇为惋惜的。那么多不事生产的男男女女，统统都该发回原籍生孩子种地嘛。

        节略一如既往清楚细致，很快就能补上白日的进程，赵先略扫过，笑：“有心了。”

        中书省，舍人厅，该当值的不在，来接班的还没到，里厢冷冷清清。为了通风，南窗习惯留半掌宽一隙，李令之一拉开门，内外气交汇贯通，阴冷寒的濛濛雨气扑面而来，暗沉沉的室内又添几分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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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令之：“别谢，今晚你说不定歇不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公房前。

        抢婚免了，真的。

        也是赵先貌似清高，实则随和，对比成日冷着脸讲话也寒飕飕的柳钦，是个正常人都会更乐意与赵先交往。

        社畜令：办公室只有熟人，ok？

        见李令之言又止，女皇摆了摆手，“也罢，你是年纪尚小，现在还没动心思，以后看上谁直接报来。母亲当年就能给湖陵定来崔攸之，你可是靖王府的县主，谁也别想越过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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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令之不自觉摸了摸脸，“脸色很差？”

        走入的青年面容端肃，一城常见的绿官服，高挑修长的姿格外优雅，正是“天生一对”其中之一的赵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