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挪动，上等板上钉钉能回京。

        然而女官离开被前后女皇折腾几十年的两京，说话岂止是不好使，那是非常不好使，外放直接可以看作一去不回。

        崔昭在沧州时，县里没有女官，偌大州府里一只手数的过来，个个是当地大族出的寡妇，本也出自大族，要么已是严肃的老妇人，要么标没长成的幼子，独还年轻的女官比寻常士子更容易折在任上，结局大多很不好看。

        李令之认真想了想，老实回答：“我不知。”

        舍人位卑，却能听政，女皇将她安在这里已三年，之后挪去哪里不可知。她想没用，不想也没用，本没有野心。

        县主的份允许她安然地以女官之杵在御前，顺水推舟一个温和无害的关系，无功无过是旁人第二大期望，主动推辞则是最大的期望，奈何她缺乏眼色，女皇更是纵容。

        护短也许会为女皇的英明抹上缺憾，缺憾却也让她保留了温情脉脉。

        有无伤大雅瑕疵的君王才是安全的君王，圣明天子的暴会比曾经的弧光更变本加厉。

        崔昭见她答非所问，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识趣地转了话题：“师妹认得这个吗？”

        他个子实在高，总欠也不是办法，取东西正好直起腰活络骨。李令之想去看，那张三折纸就被递到跟前，又贴心地被展开。

        李令之：“……认得。”

        化成灰也认得，她画的平安符，上课走神的铁证。

        崔昭没察觉她的复杂心情，“十二前回拿来，说是玄观一位冲盈长画的，送我与小侄一人一张。我不大懂这些，只觉得畅，似是一笔写就，这位练师功夫看起来不错？”

        平时李令之特别喜欢听人练师前、长后，这会儿莫名有点羞耻，尴尬：“冲盈就是我啦。”

        崔昭诧异地笑一下，“幸好提前夸了啊。”又，“老师提过师妹好，原来真有度牒吗？”

        李令之挑起眼反问：“难不像？”

        崔昭点了点上官服，那是与她一般无二的绿色，淡淡：“不合规。”

        清凌凌的眸子从崔昭脸上转一圈，像笑又没笑，李令之语气温：“师兄，没有人追究我呢。”

        微红小痣随着她细密的长睫翻跃，泪珠似的缀着杏眼尾，无来由的楚楚可怜，纤白的一截颈拢进层迭的衣领，凛风拂过衣衫，描摹一纤弱单薄。

        这是盏妍如月的美人灯，压着柔的嗓，细声也细气，夜半时分的窃窃私语也许糯不清，低低弱弱却十足撩人。

        崔昭耳畔几乎发麻，抹开视线，将符纸三折又收回去，才笑：“劳烦练师，能否再讨两张？”

        前有小少年崔十二，后有新师兄崔七，李长虽然不大好意思，依然为他们的上志得意满，笑：“这几日忙，回我差人送给师兄，到时候送到――”

        她一时卡了壳，求助地看向崔昭。

        崔昭立刻接话：“崔府西苑。”忽然又蹙眉，改口：“还是御史台吧。”

        李令之忍住心中好奇，同情：“裴中丞什么时候那么黑心啦，安排才回京的人值夜？”

        裴中丞黑不黑心，被他弹倒和踢出去的人有话说。眼前这位显然习惯的是光风霁月的裴宗彦，崔昭便也好脾气地：“东都那边的留守官要调回来，我正好趁过年还有当值官在多看看案卷，中丞是好意。”

        李令之哽了一下，言又止，脸上写满一言难尽，“师兄，你这还没正式御史，就习惯御史的行事了……好，厉害，气度天成啊。”

        崔昭被逗笑了，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叹：“也算子承父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