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的可能是自己脑里也可能是自己耳朵里的血在突突直，血的速度太快了。

        她的大脑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这一切都很讽刺。他向她展示了肮脏黑暗的内心，为什么真实的他和他的爱意会让她这样痛苦？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他们只要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够了啊。

        他察觉到她的不安，没有给她上戒指，而是把它放在桌子上。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活过了一甲子，他的心约莫是被岁月打磨得有够了，好像世界上没有再值得他哭泣的事。但是看着目光呆滞的她，他依旧感到难言的苦涩。

        只有他自己才知他有多爱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呢？他真是个笨，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却又走上了同样的路。没办法啊，他不想成为只能看着水却永远喝不到它的坦塔罗斯。只能扮演父亲的角色不能碰她，这对他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人类的愚蠢之在于无法完全杜绝意气用事，他能面无表情地杀掉苦苦求饶的人，却会淋着雨给路边的浪狗打伞。他了类似的傻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傻：这样有什么好吗？又没有钱拿，可……

        “我了错事，对不起。你肯定不会原谅我吧，我歉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而是想让你知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他手扶着椅背，投下一片阴影，声音轻轻的：“小薇，我到现在才差不多清醒了些。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是我在推卸责任，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种感受的，那种像是小脑受损般站都站不稳的，不能自主的爱。”

        薇薇咬紧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能抬，也不敢说话，怕他以为自己哭是被他打动、原谅他的表现。

        凭什么她要为他的爱受这么多苦，他看上去也没有太内疚。第一次的时候她哭着求他不要那样，但他没有停手……之后又了很多次，那种突如其来的背叛几乎把她杀死在了地下室的那个房间。他说的话她听不懂，他有病，他该死。他一定是算准这时候她不会离开他，故意说一些装模作样的话想让她心。

        还有他带来的糕，薇薇一直希望她能患上厌食症，不吃他买的东西。然而尽心理上无比排斥，长时间不进食她的胃还是会发出抗议，谁让进食是生物的本能。

        他拆开糕盒子，给她看黄色猫爪形状的糕，上面还有粉的白桃布丁作肉垫。

        “喜欢吗？”她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他拿起糕刀准备把它切割成小份前询问她的意见：“你要拍照吗？”她依然不理会他。

        反抗最激烈的时期已经过去了，那些日子薇薇浪费了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她会打碎碗碟和杯子，还会把食物泼洒到他上。

        没关系，打碎了就换新的，反正杯子也不值钱。食物同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洒了让厨师再一份就是了。

        “那我切喽？”他似乎是宣告了一声，便用糕刀分开糕。

        每年过生日吃糕时薇薇都会想起那美，她们的家庭条件真的是天差地别。薇薇去过那美和她养母的家，她们住在破旧不堪的老商品房里，而薇薇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

        到现在糕对于穷人来说也是一种价格昂贵的食物，那美每年只有她或者朋友过生日时能吃上糕。她一年吃过的糕屈指可数，薇薇和有钱人家的子女喝一次下午茶就能见到许多不同种类的糕。她曾经邀请那美到她家喝传统的英式下午茶，那时她们还都是小学生。

        那美第一次见英式三层塔和全套的茶，她被它们的奢华震撼了。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就好像她和薇薇之间突然多出了一无形的屏障，原来她们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平等。

        她没有忍住，偷偷把一个银质的茶匙藏进了口袋。那次沙克达也在，他当然发现了她偷东西的行为，让她把茶匙交出来，并且当着她面叫薇薇以后不要和小偷来往。他让那美很难堪，之后她再也没有参加过薇薇的下午茶会。

        薇薇早知那美有偷东西的习惯，她去过她家后就很可怜她，会默许那美偷她的零食、她的文。这些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对那美来说却无比珍贵。反正薇薇在学校发现东西丢了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而是买一个新的。那美没有偷过她的钱，只是偷一些吃的和用的，也不知她有没有发现薇薇是故意放在那让她偷的……薇薇觉得自己很伪善，她好像在居高临下地施舍自己的朋友，但她确实想要帮她。

        所以这便是她的报应吗？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太圆满了，所以上天派来沙克达，他带给她如此多的痛苦。她的痛苦和那美的相比似乎显得微不足，她想起那美的养父会家暴她的家人，那美和她的姐姐都被他打过。

        那美总是恶狠狠地说和薇薇说等她长大后要杀了他，每次薇薇都会劝她不要这样想，不要犯法的事情。在她的劝说下，那美的愿望就变成了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赚很多钱给养母花，一分钱也不给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