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顿时静默。

        朱玹审度情势，此事太过阴诡，必须查明。

        「是捉妖……不，是西司，西司房的人和一群内监。」

        锦衣卫上呈报之后，刑速以「师巫假降邪神煽惑民心」之罪，将一眾妖以绞刑。

        「见过睿王爷。」太监们最先反应，屈膝向朱玹见礼。

        「想死啊！没那么容易。」

        朱玹一直对妖狐案抱持怀疑，隐隐觉得此案背后另有阴谋，但苦无证据，只好暂且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如今妖狐又起，京畿维安恐再出事端。

        「统领，有人违反禁令，在宵禁时分喧嚷。」

好。罗忠听友提过西四牌楼附近的太玄观，常有陌生的行方人进出，且行踪诡秘，来去靡常。于是率人将太玄观眾捉拿问案。他们在锦衣卫的审讯下坦承犯行，陈使用幻术，意引起百姓惊惧，好藉此敛财。

        「随我来。」

        她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显然出自书香翰墨门第，在混乱的情势之下，亦显得理智镇定。

        一群缉事司校尉围住一名低伏的女，其中一人边骂边用脚踹着她，一把亮晃晃的钢刀掉落在一旁，外围还站着几名太监，像是在看热闹。

        打人的校尉似乎还不过癮，自腰间抽出鞭，似乎想狠狠抽她几鞭……

        他示意太监上前，说：「前往谨殿通传，本王要面圣。」

        她在混乱中还直着脊背。如在险峻的高岭上，独自绽放的一朵白花。

        「廷禁地，岂容尔等在此喧闹，」朱玹沉下脸，决心申严禁，要让他们知所警惕，「缉事司校尉擅入禁地，恣意喧嚷，持械伤人，即刻押入监所，听候正司按律治罪。」

        「大胆才，睿靖王爷面前，岂有你开口的馀地。」

        这女子不像在说谎，但紫禁城内环卫森严，在重重戒护之下，有人私渡外人入，如此严重的疏漏，竟然无人察觉，莫非中有内鬼。

        正当他开啟下一封报匣，侍卫的敲门声从外传来。

        她正开口，却有一太监急着插话。

        思及此，朱玹又加快了脚步。

        所有人一齐转过，朱玹亦然。

        「民女出金陵，家父是应天府知府。日前，民女在金陵城外遭歹人迷昏，醒来时，即已在中，」女子盈盈一拜，「强掳民女，有违法纪，盼大人彻查此事，以正朝纲。」

        --

        穿过御，迎禧门就在不远，果然传来阵阵呼吒之声。

        「宵禁时分，何事喧哗？」朱玹开口。

        「什么人？」朱玹问。

        朱玹眉峰一蹙，问：「你是如何进，又是如何闯入禁地？」

        女子抬起，与朱玹四目交会。

        眉目之间，尽是江南水乡的灵气。她的发丝凌乱，脸颊红，约莫是挨了巴掌……他看得有些恍惚。

        他突然感到难以名状的不捨。

        眾人听闻，面不豫之色，却不敢多言，唯有那名手执鞭的校尉大声喊冤。

        迎禧门后方是中收藏各式书信的文书库，宵禁时分任何人都不准进出。若是女勾结外人，夹带机密文件出，洩漏大内防卫布属，则须详加严查。

        「我没有胡言，」她朗声辩驳，「此事已行之有年，被掳进中的，不只民女一人，大人只须至云水阁詰问一眾女，便可水落石出。」

        「不是的，我不是女。」

        白日里，西司眾煞有其事地捻香画符，夜里则经常饮酒喧譁、甚至滋扰女，朱玹数度告诫他们，在中必须谨言慎行，但他们有恃无恐。对规完全不以为意

        侍卫面难色，「据太监们说，在迎禧门前捉住一名逃跑的女。」

        校尉们见状，也跟着回过神来，赶紧行礼作揖。

        好一副纯净细緻的容顏。

        「又是西司？」朱玹皱眉，「依照内廷禁规，吵闹喧嚷者杖五十，交由正司按例治罪便是。」

        此去迎禧门不远，但有人夜逃，此事非同小可，朱玹走得又快又急。

        朱玹不加思索，即推门而出，对着左右的门卫下令。

        朱玹略一沉。

        「稟报统领大人，」执鞭者跪倒在地，惶然伏首：「小人是见到女出逃，前来阻挡，因而误入禁地，后来犯案女企图畏罪自杀，小人打落她自戕的钢刀，才会起了争执，统领明察……」

        朱玹将目光扫向一旁太监，他们眼目低垂，似怀有不可告人之秘。

        皇上龙顏大悦，下令厚赏南镇抚司，又恐邪教势力再起，任命罗忠率领属和举报有功的方士成立一缉事司，专责巡查皇各有无异象。由于罗忠等人都在西司房值宿，人们又称缉事司为「西司」，或是「捉妖司」。

        他转过去，对上一双直视人心的清亮眼眸，她不像在说谎，但他不能轻信她的片面之词。内廷安危，容不得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