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多久。

“春儿。”她挤出笑容轻唤，春儿匆匆掉转走远。

原婉然的笑僵在脸上，正此时，几个小孩子挎了篮子从田埂上跑过，见她腹前麻袋鼓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哈哈笑：“瞧，原家丫肚子大了，让姓蔡那只虫搞大了。”

原婉然抓紧的麦穗簌簌抖了起来，“我没有。”她听到自己声音变了。

孩子们一阵风跑远，全没理会，她扬声辩白反倒招来地里其他人侧目、耳语，还真有人打量她肚子。

像有什么东西压住口，她立在田中但觉不过气，便走到土路把收获卖给收购零碎麦穗的贩子，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离家已近的路上，她先确认四下无人，再溜到路旁某棵树下。拾起一颗扁尖石，她往干草遮盖的一角土地扒拉，半晌，地上出一个倒扣小破瓦罐。抽出瓦罐，土里静静躺着一团烂布。

她取出布团时顺手了，布里东西实实在在硌在肌肤上，她口那无形的千斤压迫便轻了几分，气也稍稍顺了。

布包里藏了九文钱。

她安地笑了，数了一会儿，掏向衣里，由卖掉麦穗换来的铜钿里掏出一枚，放入布团小心包好，扣回瓦罐掩上土，拉草遮掩。

一切打点妥当，她拍净手回家，到了离家最后一个转角，她缓下脚步，躲到路边树后往家那儿探。

原家房子前，原智勇和另一村人搬了凳子坐着，大抖二郎嗑瓜子，地上一片瓜子壳。

原婉然周血通了些，蔡重不在她家，否则一准坐在门口分食瓜子。

原家那厢，村人起要走，原智勇留他，又向屋里喊：“娘子，好了没？”

“快了。”蔡氏由屋里回答。

原智勇向村人：“我娘子端庄，不打扮整齐不肯轻易出门。”

村人摆手笑：“不妨事，我先去斗狗场等你们。”正要离去，原婉然迎面走来，一蓝色土布衣裳泛白得厉害，对照原智勇上衣衫簇新，那村人脸上出思索神气。

原智勇见状，向原婉然笑：“让妳在家待着，非下地干活，又舍不得穿新衣，老是一旧衣鞋，不知情的人还当我们苛待妳。”

村人笑：“哪儿能呢？大家都晓得你家原丫生来勤快节俭。”

原智勇笑：“我爹娘去得早，全靠我们夫妻拉这丫成人，幸好苦心倒没白费，她知一口饭一辈子恩情，想方设法贴补家里。”

那村人闲扯几句告辞，影一消失在转角，原智勇拉下脸，朝原婉然伸手。

原婉然摸出铜钿交出，原智勇撇嘴：“让妳拣麦穗，去了大半天才挣这点钱？换作我拣，份量翻倍不止。”又扭向屋里蔡氏，“快点，我得相过狗才好下注。”

“拣凶的下注不完了？”蔡氏摇摇摆摆由屋里踱出来，笑抚摸好容易梳成的时新发式。

“斗狗哪只不凶？——唔，倒未必，昨儿刘四带来一黑狗，看着温顺，还是母的，还对上常胜将军，我估摸它必死无疑，就押了常胜将军，哪承望倒教它咬死。”

“那便押它嘛。”

“它下了场趁刘四不留神，溜了。不然等它养好伤再来，我一准押它。”

蔡氏没往下接话，迳自向原婉然：“早不回来，我们阿重等不耐烦，先走了。”

阿弥陀佛，走的好，原婉然暗忖。

蔡氏：“今晚别煮饭，我们在外吃，妳吃家里剩的。地上扫干净。”

原婉然没吭声，拿过扫帚扫地，蔡氏啧声：“成日脸上没个笑影儿，真楣。要不是阿重喜欢，我才不答应你们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