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很在意对吗？”

何宁粤总算在纷乱的愁绪中，攫住了最准确的词。

他真的在意。

秦友培也好，何菲也好，他们留在他上的痕迹无法摆脱。这种痛苦与被赤的伤害截然不同，不疼，但像个深渊一样的影子无法摆脱。

“现在也怕。”

“看破红尘和不好惹可不像。”

“怕。”

他的努力不仅是徒劳，还是痛苦加深的来源。这种感觉可怖到，像是拼命出陷入沼泽的脚、以为挣脱了一些时，低却发现泥浆已经没过腰线。

他突然害怕她会抬，于是手掌上移，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笑着叹气，仍是抵挡不住她凄惨的泪眼，伸手替她拭去脸颊的痕。转瞬间，只见眉间骤然深蹙，浅笑烟消云散。他的手僵在半空，无名指关节上，一团稠的黏坠下来。

何宁粤也不帮她泪，见她哭得越凶，嘴角扬得越轻快，这个瞬间，沉重顿时稀释。

“是个喜欢待幼女的变态？”

李蓝阙永远都记得，那天夜里他说“你不觉得我是个变态？”时，认真又神伤的表情。

明明是来安他的，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不知是阳光热烈了，还是血加快了，李蓝阙感觉眼眶被他的手熨得越来越热。

……是鼻

“啧。”

李蓝阙趁机耷拉着脑袋，倒在舅舅的掌心。

“现在还怕？”

这种相似。

何宁粤将她难以组织成句的后半截，干脆利落地补齐，像是在聊遥远的，与他们都无关的事。

何宁粤在心里默默回答。

她望着他，婆娑朦胧后，似乎在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坚持跟她在一起。

指漏入眼帘的阳光模糊又温柔，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微热的肌肤上。

李蓝阙躲着他的捉弄，住她鼻的指尖分明是他打算顾左右而言他的掩饰。

他不好惹？她可没少惹。

鼻息不通的她嘤嘤反问。

但又无法否认。

撅着嘴。

不，是常常。

何宁粤依旧俯凝视着她，那双睫一动不动，像是在郑重等待回答。

因为感情偶尔也会战胜理智。

她竭力寻找着他动摇的痕迹。哪怕有一丝一毫，她也不想让他再强撑，可左看看又看看，这一次，他的眼神里都是坚定。

“我不……不知……”李蓝阙压抑着抽噎，只是抿嘴汹涌地掉泪，却不张口大哭。对舅舅的了解仿佛全化为了抑制不住的悲伤，“我都不知……这些……”

一面试图通过正义的选择来划清界限、证明自己，一面却又发现他的选择给周围带来的竟然尽是残缺的结局。有人不得善终，有人失去了重生的机会，有人浑浑噩噩多年，依旧不得解脱。

他在否认。

她突然就红了眼睛和鼻。

“唔……差不多吧……”

他一面痛恨着一个人，一面痛恨着自己的一分。

“所以你一开始拒绝我，是怕自己像他一样……”

李蓝阙再也忍不住，拉下他的手臂，转仰，直视他的眼睛。睫阴影中，墨点缀般的瞳仁边，虹上映着明亮的窗。

“如果，我痛恨的人跟我极其相似，那我到底在恨谁？”

何宁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