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赵姮歪身躺在硬梆梆的罗汉榻几近睡着,正要入梦,恍惚间,听到有人敲门,登时激灵,一骨碌坐起身,警惕非常地拿小铜镜左照右照,不见有异方开口道:“进。”
门“吱呀”一声,进来的竟是司檀。
赵姮还有些没缓过劲儿,迷迷惑惑,若有所失。司檀温柔一笑,道:“贾姑姑方才可是睡着了?臣是不是吓着您了?”
赵姮定定神儿,喊着她名字,语气软软地撒了撒娇:“司檀......”
司檀微笑应道:“臣在。”
她见司檀独自抱着厚厚的寝褥,很是吃力,遂起身帮她,一起将枕头、锦被等都暂时搁在罗汉榻。
空出手,赵姮叉起腰,凤眼圆睁,气汹汹道:“好个崔暄,竟然敢指使你拿这么多东西,看我怎么和他算账!”
司檀眼弯似月,柔柔一笑:“姑姑误会少将军了,起先是小卜大人拿着,到门口他说‘少将军有令,姑姑在房内不敢唐突。’臣这才接过来。”
“这还差不多,”赵姮气消了,眨眨眼,忽又觉察不对,忙问司檀,“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崔暄要你来的?”
司檀一面揭开床上原本的朴素寝褥,一面道是,“臣原本不知,正没头没脑地寻您呢,恰巧小卜大人奉少将军的命唤臣过来帮姑姑归置,就一道儿来了。”
赵姮闻言陷入沉思,本想咬手指头,拇指都送到唇边了,看见司檀无奈阻止的眼神儿,又生生缩了回去,她抿了抿嫣红唇珠儿道:“司檀,你说他为什么要你过来?”
花裀铺好,司檀又覆上层缎面鹅绒褥,弯腰抻平四角,回道:“大约是少将军一行人才归京,王府没有服侍的丫鬟,又觉得不能怠慢姑姑,故而吩咐臣来。”
赵姮先是赞同而后又摇头否决,老学究似的负着手儿在床前踱起步子。她将同崔暄的交锋,徐徐地告诉司檀,末了,又瞅瞅自己身上绣着折枝小葵花的圆领窄袖官袍,又看向同样一身官袍的司檀,逐一分析道:“他早就怠慢我了,不差铺床。你我是品阶相同的僚友,他却差遣你来服侍我,司檀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司檀会心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赵姮惊诧地啊了声,拉着司檀的手坐到床沿,歪着脑袋把脸儿凑到司檀面前,殷切切地问:“我的面子掉啦?”
“没有的。”司檀仔仔细细地打量,给她掖了掖垂落腮边的细软碎发,温声安慰道,“您的面子好好的。”
“那他是怎么发现的?难不成他也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过啦?”她愁眉不展,兀自嘀咕着,认真一回想,大大地叹了口气:“怪道,他后面突然乖顺起来,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我霸占他的床都不吭一声,原是识破庐山真面目。”
她苦恼不已,双眉蹙成小春山,“哎呀,我那么卑躬屈膝,只差当场给他磕一个,怎么还看穿了呢?他可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妖颜祸水。”
“臣听康嬷嬷说,您幼时长在金陵同少将军是两小无猜的情谊。想来熟人易认,即便您易容改貌,也能从脾气秉性上头思虑出来。”司檀一语道破她的谜团,又问,“您不记得少将军了吗?”
“六岁那年娘亲去世,我生了一场重病,很多事都不大记得了,爹爹登基后迁都来顺天,他也随他父亲远去甘宁,”她回忆着为数不多的记忆,眯起一只美丽灵动的眼,捏着两指比量,“他在我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丢丢的模糊影儿。”
司檀笑趣道:“依臣之见,少将军可一时一刻没忘记您,碰面没半晌就把您认出来啦。”
“是了,他比我大好几岁,又没生病,肯定是记得我的。”
自觉败给老奸巨猾,她微努红唇儿,气哼哼道:“都知道是我了,还装模作样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法子和公主交代’,敢情是故意说给我听,拿我当傻子耍,存心和我过意不去。”
“您当时是女官的身份,少将军起先或许不知是您,为了向您表明心迹才那样说。”司檀倒有不同的见解,冷静客观地剖析道:“老话儿说,‘不知者不作罪’。倘若少将军存心为难您,大可继续装不知情,不教臣过来。他明知是您,不仅没拆穿,反而顾及着您的脸面默默维护,依臣拙见,少将军是个极周全妥帖的人呐。”
赵姮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听了司檀这通话,对崔暄十分不满的心渐渐改观几分,但还是不喜欢他,“照你这么说,他到是个好人了。可这个大好人,你是没瞧见,我不过是摸他一下,他那嫌弃的样子,恨不得当时就把我摸过的那只手给剁掉扔了。”
长这么大,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儿,他算哪根葱,竟然敢嫌弃上她了?
越寻思越恼,她胸口气鼓鼓地不忿儿:“矫情那样,我要抱他一下,他不得上吊?”
司檀哭笑不得,横波半弯,劝道:“说不定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