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姮坐在正对门的主位，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充当小厮的魁梧士兵，拎着各式各样的食盒进进出出，每打开一样，便嘹亮地报出菜名，再请她过目。

        是件青灰贴里外面搭了件天水碧的半臂褡护。天水碧，雨过天青的清新脱俗，极挑人的颜色，却把他白净面儿衬得比观世音手中的白玉瓶还显白净，玉冰清，不似凡间人。

        卜昧一见他的神态语气，就知世子爷又变成二爷了。瞅着他风度翩翩，昂首阔步走出门，忙不迭跟上，心里止不住叹气，摊上个爱顽闹的世子爷除了陪着，还能怎么办呢？。

        俄顷，一抹天水碧色的衣袂翩跹进槛内。

        *

        廊外两修长人影，一前一后慢踱而来。

        最后一金齑玉鲙上桌后，两张合并一起的鸡翅木雕花大食案已无丝毫空隙。

看着办罢！”

        她啊了声，无奈皱皱眉，“看着傻傻脑的，记那么好，敢情随他那个主子，扮猪吃老虎呐。”

        她听着鼓音心想，大概面下的高长恭就长这模样吧。转念又思，不是...大晌午又沐浴又换衣裳，他想什么？知她是公主存心勾引？？？

        他瞥向满桌美味佳肴，眼波一，又悠悠漾回她的脸，嗓音里透着温存，端的是俊雅朗：“府上无厨，要姑姑好等，这些菜都是外买的，不知合不合姑姑脾胃，还请姑姑品鉴。”

        卜昧还在生气，不声不吭地续上热水，拎到桌前重重一放，转就朝门外走。

        “娶完公主。”他施施然椅上起，拂拂宽袖，重新带上那枚象征份的月牙玉佩，走到卜昧旁，温声朗语：“再多嘴多，哪里来的请回哪里去。”

        崔昭款款放下撩袍的手，一抬首，门外春光渡上疏淡玉面，柔柔给他镶了层金边儿。见她望过来，眼内带上笑意，不不烈，是恰如其分的温清朗，格外可心如意。

        赵姮瞰了眼满案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山珍海味，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恹恹地问侍立侧的司檀：“你确定只说了一遍？他没拿笔记？”

        她怔了下，心小鼓闷闷一响。

        他怎么如此不要脸？

        崔昭不冷不热，漠不关心，“请回甘宁生。”

        罢了，癫点好，疯总比死气沉沉强不是？

        恐他再鬼哭狼嚎烦人，崔昭大发慈悲宽恕了他，“不回，就请收起有碍观瞻的嘴脸。”

        正说曹，曹到。

        崔昭口起伏不定，压都压不住，一气儿倒出十多粒药吞下，倚在圈椅内嚼了小半晌方渐渐平和，心如止水。起盥手，提茶壶倒茶却没水，遂唤卜昧进门。

        崔昭见他眼圈儿都红了，突然想起那日他把崔暄认作他，伏在床边，哭得摇山振岳，险些没把人震聋。

        赵姮听他说话，顺便打量他。刚才只顾瞅脸，这会子才注意到他竟换了衣裳。

        崔昭不睬，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卜昧踱到门口也不见留他，恨恨回埋怨：“您看不着我生气？”

        虚白院正房，宽阔厅堂内，几扇雕花木门晒着三月春晖，四敞大开。

        心小鼓慢慢敲着，她又向上看，发觉他不止换了衣裳，应该还沐浴了，因为他发束也变了。这回未网巾，乌发仅以青玉冠束着，光洁的额着，显得家常又随和。

        “您不能赶我走！”卜昧清俊面孔上尽是不满与委屈，气呼呼，“您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卜昧不情不愿地挤出个笑脸，试探着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回甘宁？”

        司檀不置可否笑笑，“能随侍少将军左右，想必不是寻常之辈。”

        司檀颔首笑着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