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足够一个疯子完太多事。

        所以，我让他亲手选择了自己的谢幕。

        舒堡刚要转，一声女孩的痛呼穿透木门，紧接着是撞上铁架的闷响，咚——

        汉斯的尾音突然被一声巨响吞没。铁架倒塌的轰响震得木门都在发颤，灰尘簌簌落下，也震得克莱恩心失速，一个画面不受控在脑中炸开：铁架朝着她压下去，躲避时勾到的裙摆，延展的血泊…

        “找两个材最瘦小的士兵，”他转向通讯官，“从通风接近，我要知秘密通动静。工兵组，在门轴安装定向爆破索，当量控制在两米杀伤半径。"

        “汉斯。”

        他几乎能看见那画面，裁纸刀划破她细腻的肤，那双总轻轻拽他衣角的手腕如何被暴扭住，她小的如何撞上金属档案柜。每一个画面都带着血淋淋的质感，在神经末梢上烧。

        他盯着门板上那细，仿佛能透过它看见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几乎在这边指令落下的瞬间，窗边的君舍摁灭烟，“舒堡，带你的人准备那辆欧宝，后备箱夹层安装追踪。”

        他活得太久，也太累了，或许他留在人间，只是像一盏耗尽力气的孤灯，在风中固执亮着最后一点微光。

        “二十秒，长官。”

        从但泽走廊到列宁格勒，这个男人学会在炮火中计算弹，在废墟里判断敌情，此刻这些经验化作冰冷的数据在脑中奔涌：门板厚度、爆破当量、击角度…

        每当有人记得他，他便在时光里，获得了一次新的呼。

        关于斯派达尔的一点碎碎念：

        可另一个声音在嘶吼：等不了了。他们还在档案室，静止的劫持者比逃亡者危险十倍，每一秒迟疑都可能会让她多受一刀。

        理智一遍遍告诉他，他需要狙击手重新就位，需要爆破组确认引信，需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存概率，确保万无一失——

        刚归位的副官绷直：“指挥官！”

        “爆破组还要多久？”克莱恩视线仍钉死在门上。

        克莱恩的心漏了半拍。

        将军的离去是我纠结了很久，能给他的，最温柔的结局。

        烟雾在眼前织成了帷幔，金发男人抬眼望向房间尽的军容镜，里面是个陌生到有些脆弱的影，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湖蓝色瞳孔重新锐利如鹰隼。

动作毫无意义，既不能让门后的她更安全，也不能让该死的秒针走得更快些。但奇怪的是，那行字母一遍遍过肤时，腔里那要撕裂一切的暴戾，竟真被磨平了些许棱角。

        在意识到之前，命令已脱口而出。

        他的故事会像夜风中的种子，落在读过他故事的人心里。

        所以姑且称他为“离去”吧。

        他只是在另一个没有战火的世界里，找到了他等待已久的东方姑娘。这一次，没有种族之别，没有家国之恨，只有一场迟到了太久的重逢。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P38扳机护圈的防纹已嵌进指腹，枪口对准门轴。

        “爆破组就位。”

        话未说完，金发男人已反手扣住他手肘，两个的男人又一次趋近对峙。

        “A组封锁所有出口，B组立刻控制后巷，对面屋布置交叉火力。”他略作停顿，“重复，首要目标是人质绝对安全。”

        汉斯暗自舒了一口气，他熟悉的指挥官又回来了，尽他的手仍在摩挲着那打火机，那打火机的冷光还在墙打着颤。

        君舍上前一步，左手看似随意地搭上克莱恩的肩膀，实则暗擒拿的起势：“冷静点，老伙计。”

        “提前爆破，现在！”

        关于他，在下一章还有一点最后的收尾，想了很久，还是不愿意写到他真正死去的那一刻，也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他能活下来，活着看到和平的来临，即使是替去世的人。

        放他们离开大楼，就是将她的命扔给一个绝望的亡命徒，扔给那些不可能顾及她生死的弹。狙击手是唯一的选择——干净，彻底，不留任何人在逃亡路上伤害她的可能。

        踱步声戛然而止。

        他绝不会把她的命寄托于一个叛国者虚无缥缈的仁慈上。

        “大楼半径两百米设双层封锁线。”克莱恩的视线扫过窗外，“第一由宪兵把守，第二必须是我们的人。所有车辆人员，只出不进。”

        他用最后的力量，为琬琬铺平了前路，也把希望的火种悄悄递了出去，然后，这位疲惫的骑士终于允许自己放下剑，朝着他思念了半生的人走去。

        请不必为他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