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莺语说出这话时，王淑就知两人不一样。

孩童般的真诚，仿佛“永远”这个词，是她刚刚发明出来的，新鲜，，可以随意挥霍。

        可笑的是他竟然就相信了。

        太像了，她们的音色不同，但吐字归音与字音尾交待得是那样科学，不游离也不枝蔓。

        “算是吧。”王淑的语气很谦和。

        “外籍当代青年画家Kenneth，又名喻纯阳，于8月1日在我国笠泽的酒店中弹而亡，父母为我国著名物理学家喻惠林先生，铁莲盈女士……”

        新闻里的词语再一次变得陌生而整齐。温顿奖，画协会长徐默文称赞，人文主义者，深刻，贡献。这些词语被用来包裹另一个人的死亡。很公允。

        反正在遇到她之前，他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兴趣了，是她把他唤醒，让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自己的存在，又让他对未来有了期许。

        喻纯阳不侧过。

        她不要命，她很惜命。

        但两人可以成为朋友。

        喻纯阳沉默着关上手机，打开窗帘，阳光正好照进屋子里，好似波光粼粼，白色的纱帘被空调的风的微微起伏，窗外大树上的蝉仿佛都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树叶上动着的光斑，像是一场长久的梦境，39度成了停留不去的疾病。

        “王淑呀!你一定得参加我的葬礼!”

        现在，他要去见她了。这个念让他的一切感官都变得迟钝，唯有这一点是清晰的。

        上天堂或下地狱他都没什么想法，反正他会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和她一起，他就有了安之。

        喻纯阳出了名的傲慢骄矜，风失格，会场中有人认出了他，也没有人敢搭话。

        她说的话他都信了，虽然大分都是骗他的。

        “我倒是不信她会谎报军情。”王淑说。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王淑走过去，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莺语，莺语，他向外伸手，不知是想抓住什么。

        “爱？”喻纯阳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从没承认过。”

        “她不喜欢蹄莲，”王淑一口很规范的普通话，听不出方言、籍贯、口禅这样的累赘，“她嫌它太素净，像假的。”

        “据悉，Kenneth生前人员关系网复杂，存在他杀的可能，但因为他同时患有神疾病，也不排除是自杀亡，原因警方仍在调查中……”

        他对自己被如此评论足，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抵。骄傲这种东西，在她死后，已经从他里彻底剥离了。

        王淑说完，他才睁眼：“你们俩上都有一让人厌恶的气息。”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她的发小可都在前面哭的正伤心呢。”王淑怀里捧着一束白色铃兰，用暗红色的、近乎凝血色的防水纸裹着，是一种青涩的诡异感。

        人们不知她其实很坏，特别特别坏，明明永远是不存在，还是张口闭口就是永远。

        回应他的只有空调出的风声，鸟鸣也消失，窗外一片死寂。

        “干嘛。”他不寒暄，直接地问。

        “是她朋友吧。”

        王淑一眼就看见了喻纯阳。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穿着黑衬衫，更显得消瘦，离那些哭泣的家属很远，仿佛那悲伤与他无关，手里那捧雪白的蹄莲，盈白滴。

        王淑说话时，喻纯阳的眼猛地一合，像是被强光刺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不是一场什么冒险，而是一莫能御之的洪，所以呢，除了她，他别无居。

        “你这句话可就，”王淑摇了摇，仿佛在为什么人叹息，“世界那么大她只爱你。”

        夏天为什么还不过去呢。

        葬礼上，向莺语的遗照挂在那里，笑着，牙齿在黑白相片里显得特别白，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