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是孔雀，实际上是只死鸭。”她骂。我被她逗得大笑。

        我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亲戚，但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直到那一次，我在妈妈多年的好朋友那里得到了答案的碎片。我叫她杨阿姨。杨阿姨一生未婚未育，很喜欢我这个格古怪的小孩。初三时爸妈从J市搬到深圳工作，跟同在深圳的杨阿姨通信变勤。爸妈回来看我，她刚好也回来办事。

        她言又止，但不再问。

        她要回家了，上车前她又轻轻搂我一下，贴近我耳边说：“寒寒，不怎么说，这都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加油。不你爸爸妈妈过什么……不要被他们影响，他们的本意是好的。”

        是秦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我转就跑，他迟两步追出来，拉住我的手臂。

        此前无论我怎么从爸妈嘴里打探，想知哥哥究竟为什么没能出生，但他们就是不肯说一个字。到后来他们警告我，不允许我再说这个话题。

        小鸦也很烦他，每当他在窗子那儿打探时，我俩都齐齐翻白眼。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比较好。”她忽然伸出夹着烟的那只手，我的。于是我知她自相矛盾，她知内情，但她不愿意对我说。毕竟她一定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关于我的那些传闻。神异常，臆想中的哥哥。我不再追问，只是任由她摸我的。

        我失魂落魄，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边走边哭。路人纷纷侧目，我只好拐进小卖，顺手拿了两罐啤酒。泪眼模糊地从桌上拿回找零时，旁边响起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老板，拿包白沙。”

        “松开，痛。”我龇牙咧嘴。

        他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几近失控，要在大街上叫起来，但我拼命忍住。一转眼他又不见了，街上霓虹孤孤零零地淌。鬼真是极其狡猾的，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害得我没架可吵。

        “开什么玩笑嘛。”我低声抱怨。

        车窗逐渐摇上去，我的脸映在玻璃上，后的哥哥表情晦暗。我们目送车子消失在黑夜里。

        到了那年年底，爸妈自作主张，替我在学校里租了一间职工住房，为的是让我上课方便，不用太早起床。然而他们突然回来，把我吓得着实不轻。我狂奔回家，将抽屉里的画一把进包里，让他们看见我就死定了。无数张画里的男生就是哥哥，只有哥哥。

        “我送你回去。”他语气强。

        我的人生？我怎么能拥有自己的人生？我已经发誓要把我的人生掰成两份，一大半给他，一小半留给自己。就像童年时他与我分一块曲奇，他自己只吃下拇指大的一块，而我齿留香，满心满腹尽是饼干的甘甜。

        “真没事，你想多了，”我急于将她打发，“我爸妈都在外地呢，还能有谁打我。”

        “后来怎么了呢？”

她说，表情有点儿微妙。

        19、

        另一件烦人的事是，当时讲我的那几个男生，其中之一就在隔文科班，还是小鸦的表哥，叫他秦帆吧。他是个刚愎自用的高中男生，长得还算有鼻子有眼，会读点文学小说，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被几个女生追捧到得意忘形，还老来烦我。

        我默然。哥哥站在很远，他一直很反对我问这些问题，他说没有意义。

        “都听见了？”我低，佯装踢石子。

        她沉默片刻，掸了掸烟灰：“我不太清楚，那时我在内蒙古工作。只记得你妈妈当时怀的月份大了，也不知怎么后来就没了。”

        “她说得没错，”他声音有点儿冰冷，“问这些没有意义，你有自己的人生。”

        他电似地放开：“你没事吧。”

        我们四人仓促地吃了个饭。饭后爸妈有点儿事，只剩她陪我坐在租房里收拾东西。我终于找到时机，斟字酌句地问：“杨阿姨，我想问问你，我应该不是我妈妈的第一胎吧？”

        “我要走了。”我不看他的眼睛。

        她先是一愣，从上摸出香烟：“我不知那是男孩还是女孩儿……但你妈妈确实还怀过一次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