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自己家里有几本相同题材的书，《红旗谱》《龙须沟》《青春之歌》……都是他妈妈喜欢看的，封面是泛黄的旧，书页与书页之间散出陈旧的岁气，但很干净。他想如果他喜欢，下次返校回来就拿给她。

        王海山静默一瞬。

        瘦高结实的人影从拐角出现，王海山晃着两条长迈下楼梯，他只简单背了个包，别的什么也没带。本来走得有些漫不经心的人，甫一瞧见方清阳等在楼下，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踏在了一楼的地面。

        “诚意大大的，足斤足两。”

        “一块糖还能抵两件事儿呢？”方清阳剥开糖纸，低下快速地进嘴里：“诚意呢？”

        “会不会耽误你坐车？”方清阳犹豫着，心里有些愧疚：“我看他们都走了。”

        糖突来突去的动作滞了一瞬，方清阳用力咬下去，“吭”地一声轻响。

        学校的后山与其说是“山”，不如叫个“坡”。当然，这是王海山自己认为的。当他回看见远他几个台阶、双手撑着膝盖的方清阳时，他就把这个判定推翻了。

        方清阳错开眼睛。

        当她是小孩子吗。方清阳腹诽。

        “那走吧。”她听见自己说，间带着一点只有她自己知的颤。

        周五下午，学校为了照顾村镇上面的学生，在周末放假时都会提前半天放学方便他们赶车。这时候就能看到乌泱乌泱的学生拿着大包小包拼了命地往公交车上挤，每一辆开往汽车站的公交车都像一个个满满当当的鱼罐，路过的人从外往里看，能看到学生的腮肉紧紧贴着透明的窗玻璃，压出乎乎的扁圆，密不透风。

        “算不上喜欢。”方清阳垂着眼睛：“必读书，不都是这些？”

        “也是借给我书看的谢礼。”

        方清阳清鸣嗓音唤回王海山的思绪，他错乱了一瞬就回过魂。

        “还有别的练习册。”

        “就这一个。”他拍拍背包。王海山眼睛很大，但又不是圆的形状。可能因为略高的眉骨把眉眼稍稍拉长，眼角便多了锐利。他低很专注地看人时，目光很深，仿佛黑漆漆的深渊一眼拉进心底。

        话就咽在了间。

        “你把练习册到那么后，回去留出空来干什么？”

        “你只背了一个包吗？要是有其他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拿呀。”

        “我以为你会看书，以为你喜欢看这种书。”

        原来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很清楚地看到方清阳轻轻松了一口气。王海山手里的书，把它进书包最底层。进去吧你。他想。

“接啊，”眼前的酥糖往上戳了戳：“接了就不记仇了。”

        可一块儿放生小刺猬这种事，一辈子大概也就一回吧。他偷偷想着，又偷偷去瞧方清阳。时至下午，太阳西行，柔光正好散落在她脸颊一侧，光影里一点点绒也瞧得清楚。

        早知就不要求王海山和她一起了，发车的时间就这么短，再耽误他回家。

        “不耽误，”王海山和她肩并肩地走：“怎么着不能回去啊，儿着也能到家，又不是没走过。”

        “那我就先借走了？”王海山挥一挥书：“还没看完。”

        王海山看着方清阳腮边一会儿戳起来，一会儿突一下，好玩得很。

        “不用、不用我，你先往上爬。”方清阳微微抬，面

        是个不小的“坡”。

        方清阳等在宿舍楼下，看着远一条条“小鱼”蹦上“罐”走远，她心里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