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1991(下)
阳明山上常年雾气萦绕,湿气重得很,但这对坐落其中的沈家却没有什么过多影响。
在流淌着佛经音乐的大厅里,大妈和二妈带着佣人正在准备待会要用的物品,苏萍没交代一声,放下包就过去加入了他们。
沈洲被晾在一旁无人理,只得拐个弯去洗手间待着。
不过,待太久也不是事,沈洲磨磨蹭蹭擦了手走出来,面前就是家里的阳光房。
雨天,只有浑浊昏暗的光线投射进来,偌大室内也稍显压抑。
天井下,有几块摆放整齐的蔺草制的榻榻米,乌木长几,素色的麻布茶席,小巧的黑釉茶杯,茶香袭人。
除了有张黑白照挂在电视后的墙上以外,和沈洲记忆里的沈家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也对,已经过去二三十天了――沈洲想,可能是自己回来得晚,情绪才显得更浓一深些。
沈家家大业大,生活生意还要继续,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悲伤之中。
细雨密密麻麻的不断打在透光玻璃上,声音明显,配上除湿器和换气扇“嗡嗡”运转,更突出室内的平静。
中央的景观树上挂了一个鸟笼,沈奶奶倚着旁边矮柜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那笼里的鹦鹉。
那鹦鹉看见沈洲,眼珠子一转,一副精像,张口就叫:“麻烦精回来啦,麻烦精回来啦……”
沈洲心头一紧,想起自己离开的那个雨夜。
默默白了那动物一眼,她低声叫人:“奶奶。”
梅书轶慢吞吞回头将站在身后的沈洲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言不发的继续去逗那鸟儿,随后才口吻淡漠地问:“回来了?”
“嗯。”
“上去换身儿衣服再下来。”
梅书轶是老北京,说话一直以来都带着点京腔。
“好的,奶奶――”沈洲微微低头盯着那透露着中式低调奢华的红木矮柜,答应下来,“听妈妈说您今下午要回大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家这两天都辛苦了,我看康姐在备菜,我等会儿帮她一起。”
沈老太准备带着三个男孙跟大师回大陆,规划爷爷的安埋事宜,家里人还是遵循爷爷生前的意思,将他的骨灰送回他父母身边。
她抬眼观察着梅书轶的反应,话锋又转:“噢,奶奶――有个事得向您报告,刚刚在洗手间我才察觉到自己正是经期,怕等会儿有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是不是不下来比较好?而且我在家里,总是有点……所以…晚上,要是没什么事,我想去看看我姑姑,您看行吗?”
“去吧。”
说着,梅书轶将鹦鹉笼换了个方向,对着墙,一直没有回头。
沈洲不敢用这个借口上楼待多久,十点不到,她便到厨房帮康姐打下手。
但康姐哪儿可能让她干活,沈洲只得站在厨房后花园远远望着佛堂窗户缝隙飘出的缕缕香烟出神。
老太太毕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抛开在特定时分比如像今天这样自己要求吃素以外,对吃没什么过多花样,准备起来倒也简单。
不过,沈峰的要求明显多得多,像是家乡菜,那是每餐必须要有的。
此外,沈家吃饭不分主仆,几乎每次都要准备二十几个人的饭菜,各人有各人的要求,所以,不得不说,是一项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工程”。
康姐是家里的老人,总是把时间点都掐得刚刚好。
在沈老太刚出佛堂的那一刻,清炒高丽菜被端上了圆桌。
在沈峰的前脚掌踏上一楼地板的时候,油渣豆腐脑也出现在他那原木板凳对着的圆盘前。
午饭在十二点一刻随着沈峰拿起筷子那个动作正式开始。
除了几个长辈,和沈洲同辈的,只有她那在上高二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以及沈峰那小老婆给他生的今年才刚小学毕业的幺女在场。
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为什么没出现,沈洲不会主动问,当然也没人提。
少了好几人,能坐下二十余人的大圆桌,与以往比起来,要更加安静些。
望着餐桌转盘上万年不变的那几样――
呛虾、烧带鱼、炸虾饼、油炸汤圆……
沈洲无聊地想着,要是早餐的话,可能还会多几样,像是豆沙圆子、粢饭、生煎包……
可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从懂事开始,她对这些食物,从陌生到喜欢,到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