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独自支撑周府多年又辛苦抚养他长大，他对她既敬重又感激，但她也是个偏执虚荣的人，近二十年共度的岁月中，窒息的感觉从未中断，偶尔还夹杂着的厌恶。

        栗羽怔怔转，看见周企桦就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看见他递银子给小贩后接过西瓜，看见他也转过来望着自己。

        而若换作旁人，必定会暴怒着揭开他的伪装，痛斥他的薄情寡义，恨不得将所受到的伤害悉数奉还，但栗羽没有，留在最后这封信上的，仅有她温柔不能再温柔的话语。

        素鹃也认为周企桦对不起栗羽，静立在旁边，只想冷眼瞧一瞧周企桦看完信的反应，但当听到周企桦表悔意，她又觉得，栗羽一片真心也不算完全被辜负。

        暮春过去，空气中比以往添了几分燥热的气息，栗羽却不觉烦闷只觉新奇，因为她终于感受到夏季是怎样的时节了。

        栗羽嘴角不自觉升起，出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的真心笑容。

        将挑好的西瓜放在秤盘上，小贩抬对栗羽说：“六斤二两，算你六斤好了，也就是四十八文。”

        过了好一会儿，栗羽才反应过来：“少爷怎么会在这儿？”

        唉，早知当时换令牌时先让素鹃姐姐垫付了，不然现在她也不会钱袋空空，连买一个西瓜的钱都不够。

        周企桦艰难地将目光从信纸上挪开：“我能为她的本就不多，若离开这里真是她所愿，我，我自然应该要成全她。”

        栗羽用力甩了甩脑袋，努力让注意力回到眼前的事上，不去想周企桦。

        “要！麻烦帮我挑个又大又圆又甜的！”

        不感到意外，是因为周企桦或多或少料到了如今的局面，可他怎么会料到？

        都决定以后不再相见了，还想这些没用的什么。

        也正是看清了他的懦弱和逃避，栗羽才会心灰意冷。

        闻言，周企桦愣在原地，等他还想再问，素鹃已经离开了。

        到了夏天，不仅绿树成荫，果实也迎来丰收，栗羽走在街上，不禁被街两边摊贩摆出的水果所引。

        要是她还留着少爷送的那对玉镯，拿去当铺当了，估计能换不少钱。

        正但栗羽为中羞涩不知如何开口时，只见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手掌摊开，里面的碎银足以买下十个那么大的西瓜。

        “这位姑娘的钱，我替她付了。”

        想到自己来到县上这么些时日，还没有领略过风土人情，就这么走了未免太可惜，因此栗羽决定在离开前好好逛一逛。

        *

        黑绿相间的瓜被切开，里面红彤彤的瓜瓤了出来，小贩将其中一块切好的西瓜递给栗羽，栗羽咬一口在嘴里，顿时尝到了丰沛清爽的汁水。

        迈过周府大门的门槛，四周再没有碍眼的高墙，栗羽肩膀一松，觉得整个人量都轻去许多。

        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栗羽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他肯定或多或少想到了，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卸下包袱，选择了刻意无视。

        扔掉瓜好手，栗羽问说：“老板，你这西瓜怎么卖啊？”

        小贩咧开嘴，伸手比了个数字：“八文钱一斤，要给你挑一个吗？”

        “瞧一瞧看一看，卖西瓜喽，又大又圆又甜的西瓜！”小贩虽忙着吆喝，但也没错过栗羽从他面前经过时慢下来的脚步，忙冲她招手，“姑娘，买之前可以试吃的噢。”

        栗羽掏出钱袋，打开数了数却发现钱袋里的铜板只有四十枚，还差八文钱。

        这让栗羽果然来了关心：“那先给我来一小块尝尝。”

        栗羽忍痛也要与周企桦分开，其中固然有周老夫人、方嬷嬷一干人等以规矩的名恶意打压的缘故，但周企桦也脱不了关系，这点他自己也清楚。

        “哈哈哈，没问题。”

        一盏茶前，栗羽乔装打扮了一番，拿着素鹃替她弄来的出入令牌，离开了周府。

        素鹃却笑着摇摇：“栗羽可不需要少爷这样的成全。很多时候人不得不出取舍，但有些时候两全其美也不难，您若不着急回书院，不妨再好好想想。”

        所以即使并不情愿，他也还是去了文林学院，因为随着距离拉长这种折磨着他的复杂情感也会远离，而又因为想转移周老夫人的注意力，他将栗羽留在了府里。

        “所以少爷你打算放栗羽走吗？”素鹃问。

        夏天真好，西瓜真甜！

        桌角的飘黄玉镯仿佛两片被冰冻住的轻盈羽翼，目光及，周企桦拿信的手越发颤抖，心中满是悔恨。

        说起少爷...少爷现在应该到书院了吧，也不知他下次回来看到她留的信会是什么反应。

        周企桦忍不住哽咽：“她竟然还对我说抱歉...明明，明明都是我对不起她。”

        他不是出发去书院了吗？此时就算没赶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