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

        黎翡没有拭血痕，她单手捂住了半边脸颊，呼里夹杂着重的血腥味儿，一种令她眩晕的结果在她脑海里反复浮现，被剜掉，又继续出现。

        这次不仅苍烛要疯了，连感觉到异变赶过来的魔将们都要疯掉了。刚冲过来就是这一幕，伏月天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本能地去控制女君破坏灯盏的动作，然而却被按着脊甩开，连他的翼都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她又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疯。

        黎翡倒是不太在乎了。她看起来很平静地了角，把血迹抹去。她知这件事一定是谢知寒自愿的，她了解这个人，就如同当初无念了解她一样，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两人都该死的、要命的彼此了解。

        就在黎翡干净血转过时，她的脑海里陡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定魂珠里锁住了他的神魂。

        “你也这样觉得吗？”黎九如问它，“我要把魔心拿回来了，那才是我的心，至于你，就在旁边给我看着。”

        黎翡低看着那颗珠子。北冥定魂珠，她在妖界送给谢知寒的。但那时，她只把谢知寒当成一个媒介、一个报复的对象。

        黎九如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异瞳猛烈地燃烧着，她攥住琉璃灯，把这盏散发着光的灯烛掼到地上，砰地一声，灯盏上裂出一突兀的裂纹。

        “我说过了。我们是一个人。”他，“就像他也会隐瞒你，也会算计我一样，我们本就是同一种货色。”

        世界还在异变，云层内显出星辰陨落的光。

        黎翡忍不住咳嗽，她摸了摸腔，那里还是空的，应该不会疼痛才对。但她还是疼得弯下腰去，一边咳嗽一边吐了口血，直到血味儿重得令人发晕，她才迟迟地感觉到冷。

        这一瞬间门，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一凉气从脚底冲上来。

        没人回答，黎翡自己的脑子里也想不出来答案。雨还没停，她被上未干的水雾呛得有点冷，肺腑里进去一口冰凉的寒气，这种平日里连存在感都没有的寒气，突然撬开了她全防线似的，把紧热的五脏都注入了一呛人的痛。

        “你疯了吗？”他说。

        “真烦人……”她慢慢地说了一句，“我要看到所有人都去死，要看到血成河。”

        黎翡盯着他那张脸，出一个嗤笑的神情：“终于舍得出来了？你是不是知这事儿啊，你可以随时告诉我是吧，啊？”

        黎翡的神思停顿了一瞬，她转过，看到一几乎有点残缺的影子出现在面前。在琉璃灯的映照之下，他上的幻觉气息尽数抹去，只剩下微弱的魂灵火焰。

        是残魂。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是这样的。”

        苍烛急于将琉璃灯进她心口里，哪怕连他都要被震得打回原型了。可在黎翡眼中魔焰出现的瞬间门，比以往都要狂暴剧烈的异变再次出现了，这次本猝不及防、毫无缘由，整个世界都因为女君的疼痛而感到相应的痛苦，滂沱的雨在半空凝滞，阴云当中，被遮盖的太阳消失了。

        什么是冷？是大脑跟她说这是冷，却告诉她，这是疼。

        “女君！”公仪璇把疼得满冷汗的伏将军扶起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脱口而出，“不能砸，那是你的心！”

        这只是一盏灯。它沉默、岑寂，除了照明之外，没有一丝声息。

        她站起，一旁的灯也摇摇坠地漂浮起来，就停在她边。

        她再三确认的时候，眼眶里烧起来一团魔焰。

        三华琉璃灯漂浮着靠近她，贴在她怀里。黎翡崩溃掉的大脑像被按了暂停键，她盯着这盏灯。

        “哦。”黎翡应了一声，“我不恨他。我爱他，我爱得想把他每一块血肉都吞到肚子里去，想把他成傀儡制成布偶，想要摸遍他每一块骨让他死不瞑目……但我恨你，你最好给我远一点！”

        黎翡模糊地听到这么一句，她敲了敲脑袋，感觉自己其实并没疯，在灯光的笼罩下，她没有失去意识，她觉得自己很正常，状态特别好。

        这就是你说的，要住在我心里吗？

        黎翡摸了好几遍，有点没法相信似的重新确认。……是残魂。

        如果别人说也就算了，这是、这是黎翡说的啊。

        “为什么是这样的？”她又问了一遍。

        谢知寒……

        琉璃灯在半空中漂浮。

        谢知寒……不，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