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一急，扭瞪了那楞青。不长记的!      都说了这一门子铁血捕江湖客，拦个一首两首得了。这下一个苦笑紧张，一个不知所措，都巴巴看着追命和新郎。

        脚下是簇新的宝相花鹣鹣毯。盖下视野所及，不少漆色清亮罩垫绵厚的木件。香炉里，熟悉的梅檀冷香里似乎添了金合欢、橘香橼。想着他雪似的雅致屋子眼下的喜兴闹腾，你快噗嗤笑出来，忍得颊上抽疼。

        又按了按无情的手肘，世叔仔细看这昔日的白衣少年、今日的绯袍新郎官，角翕动，倒是先舒叹了一口气，结结实实拍在无情左肩，“你成了家，世叔的心就安了不少。你们俩这一路过来不容易。跟着你媳妇多笑，少思减虑是正经。案子是查不完的，媳妇儿就一个。”

        外的喜宴已正式开始。虽斟酌着低调发的请柬，朝中同同袍，江湖故旧新交，也满满坐了六十桌。酒过三巡，新郎官被请入正堂高座，举杯一一酬谢师长、司人，宾客。

        也不缛节了，世叔起，张臂扶起你们，面着你，墨眉弯成个弥勒：“好孩子，你虽嫁到咱们家，却是我把这个倔的交给你了。夫妻同心，有商有量，也着他，看着他。他惹你生气了，世叔给你主。”

        神主位供着自在二字、双方父母神牌。叩拜，谢拜，对拜。世叔捋着胡子，听你们同声拜祝福寿延绵。他印堂浅醺红，肩膀放松，靠着太师椅背。黑白髪前的纹路在霜雪里开成两朵秋菊，慈蔼的眼角沾了微亮的泽光。

        快一个月没亲近，这一按，腰椎了两分。撑着发的脑袋，你还不忘调侃，“笑……笑皎皎无尘天上月，要变成红尘一民夫了。”

        剋择官朝大门撒上谷豆、铜钱、彩果。小孩子们早等着这一刻，知不能冲到正中误了压青阳，欢呼着在两边捡拾。金剑领着银剑看顾秩序，嚷嚷着不用急不用抢，等会儿新人坐帐后还会发喜糖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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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入他指，手心相印，“不善饮的话，你一会儿少喝点。”

        环顾四围，悬灯结彩、花簇锦攒。记忆里高雅冷清的单汉起居房粉饰一新，满鸳鸯、鱼莲、百合、凤蝶、花生石榴、大胖男娃娃女娃娃，各种热闹吉祥的意象。当然，还有不少你的家什：鸾衣架，云石屏的美人榻，半的菱花大铜镜，螺钿山水的竖柜，多宝玲珑格的妆奁台，喜雀登梅的架子床，诸如此类。倒真是凑一对儿过日子的模样了。

        他低笑的声气拂过盖，“如此，甚合我意。”

        朱夫人的机柕挑开盖，中堂里一屋子熟悉的面容。分明是几个月前一插诨打科、上房揭瓦的师兄们，还有面严心(暗戳戳诈人吃瓜)的世叔，今时今日，多了层更割舍的亲缘份。这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早已给着你家人的温……喜帕禁不住捻在鼻侧，压了发胀的泪。

        追命憋着笑，瞥了无情。新郎官倒晏然自若，甚至带了点好奇。冷血迎了上来，递上第二个红袋。领队作揖鞠躬，张口领了一段璧合珠联的贺曲，引着人清出正门。

        相视而笑，你们恭敬地作揖应下。拜完堂，换成你执节倒行，牵着无情回新房。

门的乐官领队美滋滋受了，唱喏百年好合，刚要挥手放行，后一把兴冲冲的年轻嗓子突然接着吼      “星娥窈窕望仙郎，莫迢迢玉漏长。愿觅红绡并利市，便归府效鸾凰。”

        回过神，红青结彩的绸巾已经你手里。彩节另一端，你的良人绕着淡甜酒气，步履稳健。相向而行，隔着红绢盖，你也能感知无情灼灼的目光。

        “无妨。有要紧事等着，等闲醉不了。何况，老三会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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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蜜，又有些忐忑，你在屋里走了小半圈。冰裂纹的月门隔断后，小书房里一片云青入眼。原来雪白的一大面内墙漆成这颜色……是盛家庄的颜色。

        暂且除了盖，你，还想摘冠子松快一会，到底被喜娘唬住。小丫鬟斟来一小杯酸梅汁，你一口见底。

        披上盖，走了青毯，跨了鞍。临进黄昏，你隔着红绢布看四围，红彤彤的，灯火通明，大手前方女侍手里的蜡烛都衬成了微光一点。过了中门，转过几门廊，终于进了无情院子里的婚房。

        喜

        袖摆忽地一重，另一个袖摆挨过来。同一织机的正红捻金絽缂丝，同一式儿的翠羽翔鸾纹样。宽袖交覆，熟悉的玉骨大掌裹住柔荑，在你手心一按。清冽怡然的嗓音压低了，隔着盖传过来，“笑什么？”

        喜娘和小丫鬟促，盖重新覆上。依着礼，祝酒最后敬的该是丈母娘……大相国寺里你早已给母亲和庄中诸人供了牌位。等回门那天，一同看望完师父，寺里和衣冠冢那儿，都得去回奠说说话的。低想着生者如斯，定不负所愿，忐忑渐渐消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