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气盛的钤尚未对自己正在的事情有清醒的认知。已然在事业单位工作两年的若筠，很快嗅到其中暗藏的危险，极力劝阻他不要去。

        历经孩子的接连夭折，钤的母亲早已灰心丧气，只愿顺利保下来的若筠能平安成长。

        在他读书的十年间，文化的氛围一直十分自由，新知雨后春笋般地涌现。老一辈上久病初愈的无力，似与他们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全无关系。

        但或许是天意要他活，他终于有惊无险地降生，并一直活到现在。

是次男。事实上，在她们之间，还有出生不久就夭折的两位手足。

        时隔七年以后，两夫妇却因一次意外有了绍钤。那年他的母亲三十四岁，即将步入“高龄产妇”的行列。

        医生也暗示说，产未尝不是两全的选择。胎儿哪怕保到出生，也很可能先天不足。母亲为此要付出的代价更多。

        可钤的父亲待他却严厉，求全责备，无论他得多好，都难有一句承认和肯定。他的父亲会说：“只是会读书有什么用？自满高傲，一点都不会人。你若是再在外得罪人，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儿子。”

        更何况，生在中国就该知，哪有什么个人与自由？中国人只有集，只有家族。他的态度不是代表他一个人，也会害

        钤在自己少年的时候就读过许多书，比同龄人显得好静而老成。但在当时，求知若渴、博览群书的人不在少数，邂逅兴味相投的人不算难。他很喜欢与那样的人促膝长谈。也只有那样灵魂交会的时刻，他才感到虚浮于半空的自己，终于得以暂时停上栖枝。

        这次怀孕给她的带来很大的负担。呕吐、嗜睡、食不振，妊娠反应比以往每一次都严重得多。见红的一日也很快到来，切断全家人的最后一丝侥幸。

        当时的人都对未来的世界将会变好深信不疑，也相信认知世界的意义并不限于认知而已，最终是要付诸行动，为社会的进步尽己所能。怀抱着这样的景愿，钤自然而然就卷入学生间的自由运动。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对待，造就他扭曲的个。迎合众人的表演日益熟能生巧，他却越发找不到自己所的位置。仿佛所有的赞誉与风光，都属于违背本意扮演出的虚假外壳。但若不这种扮演，他就一无所有。

        她料定他们在的事必定难以收场，掺和也毫无意义，不如明哲保。只有权位和铁饭碗，握在手里才是真实的，她像所有老态龙钟的人，出这份混沌的智慧。

        后来，随着年岁与阅历渐长，对世界与人有了自己的思考，他不再认同若筠。钤无法容忍她漠视神世界的痛苦。若筠却只暗笑他矫作，正是从小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今日才能有这么多无病呻的闲愁。丢去穷乡僻壤验几天，知生活不易，哪还有心思想那些不会有答案的古怪问题？两人终究逃不过渐行渐远的结局。

        若筠的态度恰好介于摇摆的两极之间。两人恰好隔着没法亲密相的年龄差，只能不咸不淡地以礼相待。幸亏若筠的冷静疏离，令幼年的他能在神分裂的家中稍寻得一点安定。

        最后的决裂发生在他十六岁的春夏之交。

        过往的阴云还盘桓着，他们都无法怀着欣喜的心情期待这个孩子。

        来之不易的幸存自然令他很受惯。他的母亲生怕这个孩子一不小心又没了，疼爱都来不及。他偏是个异常惹人疼爱的孩子，从小就生得聪明漂亮，仿佛异于常人的美质才是他的畸形。当他出现在人前，总是众星捧月地在人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