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救死扶伤，连陪都都知悉你的美名，如今骤然回来，可是为凤君之病？”

        崔锦章一片纯粹，不疑有他：“是啊。”

        果然如此。王珩心下了然，向崔锦章行了个礼，他走入殿中，没有惊动榻上的裴饮雪，而是先伸手拿起桌案上写到一半的文书。

        “你又将市坊图增补了。”他骤然出声。

        裴饮雪听到他的声音，从浅眠中苏醒。他：“……嗯，你看如何？”

        王珩拿起增补过的市坊图。一旁是昨日他修订新写过的劝商三策、惠农六政。这两位为郎君，才华却不在满朝勋贵之下，因为工尽是薛司空的门生，其中也有薛氏族人，更为亲近，所以常有诰命入请教，将市坊的建设形交予凤君参看批示。裴饮雪本来只是指点几句，后来因为工主事因北方战事暂时被调用，此事就停下来、图纸搁在了裴饮雪手中。

        “比之前的更为合理了。”王珩端详片刻，坐下来誊抄惠农六政，不时与裴饮雪商议。

        期间有务呈递，都放到了桌案之上。王珩为贵族郎君，对内帷要务十分通，一并都给办了。

        至午时，崔七在旁边吃糕点，一边盯着裴哥哥喝药。裴饮雪行动不便，喝了药之后，忽然问：“陛下的伤要不要紧？”

        这个问题极为狡猾。

        薛玉霄将自己受伤的事隐瞒下来，就连凤阁都没有几人知晓，裴饮雪自然不知。崔锦章与他初见时满心提防戒备，能够隐藏薛玉霄的消息，但这个戒备的时期一旦过去，他的第一反应就会顺着裴饮雪的问话回答“要紧”或是“不要紧”。

        而不是“她没有受伤”。

        崔七果然中计，张口说。案前安静批复务的王珩忽然开口打断：“崔神医，在下常年弱，能否为我探看一下原因？”

        崔锦章“哦”了一声，挪过去，坐到王珩对面。直到坐下那一刻，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渗出一层汗。

        王珩抬起视线，与他后的裴饮雪对视一眼。裴郎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低接过茶水漱口。

        日暮时分，两人先后离开椒房殿。殿外下起了一阵绵密的小雨。

        雨声打碎桃花枝。春日的花香缭绕殿前后，漫起一阵悠长的香气，在这一片涌动的暗香当中，他被一种愈演愈烈的疼痛叫醒。

        耳畔响起中侍的呼唤声，随后是仓皇的脚步。

        中侍奉周到，一切齐备。接产的爹爹早已进相陪。春日雨夜，那暗香缱绻地随风散入殿中，密密的竹帘交错的响声里，裴饮雪隐约听到崔锦章低声交代的声音，他在帘外徘徊着。

        雨声愈。

        裴饮雪的脑海渐渐昏暗下去，他听到有很多人说话、有很多错乱的声响。殿内的烛火摇曳着、晃动着，光影照进他的梦境。疼痛一点点侵吞着他的躯，钻入他的思绪，蔓延向四肢百骸……

        他近似虚幻地听到刀兵相撞的声音。

        明亮而杀气毕的刀刃、刃锋上浸透的血迹……北风呼啸、万箭齐发，一轮下弦月散出薄纱般的清光，笼罩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