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

        她不由得怀疑他有窥见人心的能力，努力掩饰着慌张：“怎么了？”

        转念一想，小孩子稀奇古怪的想法谁又能搞得懂呢。她的童年刚过去没多久，清晰地记得自己目标笃定地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公主。现在这个梦想有些改变，她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女王。果然平民家出生的孩子和王室家出生的孩子还是有差别的。

        海贼能读诗？这和他的气质倒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但她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像是察觉到她略带嘲笑意味的目光，他抬朝这边望过来。她心虚地低下，才想起自己本不必畏惧他，这里是她的国家。

        薇薇记得那个区域放的是诗集，世界各地大多数民族的都有。

        等她回过神来，时间已经溜走了不少，她才又按着书单去在书架上一行行的找书。两人没有一句交谈，可能是在等对方先开口，也可能是真的无话可说。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内心有种隐约的期待，大概是神经绷得太紧，渴望能点无关国家大任的事释放压力。

        诶？她眨眨眼，发现他右腕上的海楼石手环早就不翼而飞了。

        “抄完了。”他把那一叠纸推到她面前，意思让她看。

        父王上了年纪，不好，连这次的世界会议都是她代为出席。作为公主，未来的女王，她必须尽快参与到国事中去。

        她停下翻阅稿纸的动作，看了他一眼，用肢语言说：你是在开玩笑吧？

        克洛克达尔才注意到她对他的称呼又变回了小时候，初遇时她躲在寇布拉后，抓着父亲的衣角，怯怯地看着他，说：“您好，克洛克达尔先生。”

        据薇薇所知克洛克达尔是阿拉巴斯坦人，他出海前的档案去有关门查询一下还是能拿到的，不算滥用私权。奇怪，她为什么想了解他的过去呢？

        也许是被他那一眼惊扰了心湖，在高重心偏移的王女拿到书的刹那竟发起呆了。梯子晃了晃，她失了平衡。

        耀眼的金光被大理石的窗切割成规则的菱形，总有一角会落在那个白衬衫背影上。惰懒的坐姿，翘着二郎，左腕搭在右膝盖上，或者是在伤势未愈的腹。虽说受了重伤，他的神很好。

        有那么一小会，时间又变得粘稠起来，就像那天他握住她的手，同她交换眼睛时一样。他有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像厚厚帷幕遮挡住心灵的窗，拒绝任何光线渗入。

        “嗯。”此刻她脑海里充斥着地理环境差异决定论，但觉得不适合当下的气氛，没有说出来。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她也成长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知的非说出来不可。

        无意中瞥到在左手边有她想要的那本书，差一点就能够到手。她嫌麻烦不想再下去移动梯子的位置，就踩着书架伸长手臂去拿。

        他轻咳一声，伸出自己的右腕：“你不怕我吗？”

        泉水、汉广，熟悉的文字，语言表达方式却很陌生，应该是译过来的。

        克洛克达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对她说这个，少女有着小鹿般的眼睛，很像神话中的神鹿，只要向它说出心愿就能轻易实现。

        在她反应过来自己掉下去之前，读诗的海贼丢下手里的书，用沙化的方法以普通人办不到的速度飘过来，稳稳接住了她。

拘束地自由出入吧。崇尚自由的海贼从来不忌讳犯禁忌，她骨子里有着海贼的野。

        “算不上什么。”

        那天下午她没有急着回去把自己埋在书山卷海里，告诉自己要有张有弛，不放松是不行的。她就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在洁白的稿纸上默写那些清新隽丽的诗句，宽厚的手掌握住纤细的羽笔，畅地吐出蓝色墨水。偶尔在某个地方停顿，没一会又继续走下去，那些停顿就成了无声乐曲的间奏。

        “没关系的。”

        查看页码后，他摇摇：“这几页我还记得，给我笔我能默出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局势并未有丝毫好转，反而恶化得更厉害。她心烦意乱地站在梯子上，又一次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趴在柜，今天克洛克达尔少有地离开了座位，正在离她不远的一个书架下翻阅一本书。

        她的反问让他一时语：“你怎么知我不是呢？”

        唉唉，真是光阴飞逝啊，转眼间小丫就长这么大了。摩挲着下巴，她水蓝长发的幻影还残留在视网上。发了会呆，他低下又浸入诗的海洋。

        战火迫在眉睫，那正是她不期望看到的局面。她很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像一个站在远看着木板边缘的牛瓶坠下的人，拼命奔过来想要在事态无可挽回前接住，明知难以实现却还不得不用尽全力地跑。

        “是一个很遥远国家的诗啊。”

        “会有为了救人不惜暴自己的怪物吗？”她站起来，抱着害她摔下来的那本书跑走了，翻飞的裙摆像白蝴蝶在扑棱翅膀。

        “其实我从小的梦想是浪诗人。”

        “谢谢你，克……克洛克达尔先生。”

        他放下笔，转过来看她，一言不发。时间速在这一刻又恢复正常，并且有意追逐多给她的时间，以可感知的速度向前奔去。

        薇薇踩在梯子上到高去找需要的资料时，常常半天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这时她会趴在书架上短暂的休憩，看着坐在高背扶手椅上的魁梧影，给人可靠的印象，浮躁的心绪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他若无其事地把刚刚扔掉的书捡起来，看着残缺不全的书页：“书坏掉了。”地上还有一些书页化成的沙粒，他启动能力的时候它们还在他手里。

        足尖落地的时刻脸颊温度飞速上升，心脏怦怦的动声太响亮了吧，她有些发窘。

        拉瑞斯与阿拉巴斯坦的边境冲突越来越频繁，而她连拉瑞斯的首都新诺林在哪都不知，当务之急是了解对手，所以她最近读了很多有关拉瑞斯的资料。

        “还很古老。”他用手背拭了拭的额角：“他们写了很多诗，很多。但阿拉巴斯坦这边的人很少写诗，只有浪诗人干这个。”

        “为什么要怕？克洛克达尔先生又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