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后望去，最后的一眼。

        「上走。火一灭，禁军必须退出清寧，有人正在等你落单，届时连我也护不住你。」

        热风盘旋，湖衣退后了几步，却瞥见林间黑影飘动，有人在暗窥视。

        「是，统领。」一名司军出列。

        朱玹伸手将湖衣用力一推，「走！再不走就走不了。」

        那是咸若的正殿，她读书写字的地方，也是眾人的魂魄安息的地方。

        「我不走，我要留下背负应得之罪，偿还欠下的血债。」

        燃烧的咸若被直衝天际的火幕垄罩，看不出原有的形貌，灰烬似落雪，点点焰火随风飞舞，像夜空中的星子，自深闇如黑丝的芎苍，坠落。

        咸若轰然倒塌。

        「好！」砲手高举右手。

        禁军沿着咸若散开，六门洪武大砲皆已蓄势待发。

        「率领二十名亲卫，策夜行，护送她到金陵知府邸。」朱玹轻推湖衣，「由安定门出城，先向五城兵司提督出示军令，言明在中失火，纵火首谋可能已逃往城外，尔等奉命连夜追踪。出城后，避开官和驛站，每三十里换装换，若发现有人跟踪，则设法甩开，避免正面衝突。」

        震耳聋的巨响后，一阵烟墙袭来。

        「分六，瞄准殿内外金，务必使主殿崩塌，阻止火势蔓延。」朱玹下令。

        在她后的亲卫，半推着她向前走。

        朱玹瞬间侧过目光，他也发现到林中有人。

        热风的利刃搅动火焰。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这么多人在她面前枉死，她怎能苟且偷生？

        「正因眾人为你而死，你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否则他们的牺牲都成枉死，」朱玹按住她的双肩，「看着我，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都在金陵等着你回去，况且唯有你活着，才可能为死去的人平冤昭雪。」

        「许逵何在？」朱玹高声唤。

        「是。」许逵领命后，退至后方一一指名亲卫。

        湖衣觉得口空的，彷彿有人掏出她的心肺。不知是因为黑烟，或是热气，五脏六腑疼如火烧，一呼一之间剧痛无已。

        许逵在前方引路，其馀二十人围在她周边，迫着她移步。

        --

        汪直一去，此间再无阻拦，禁卫军手执火把，其馀人等小心翼翼地推着一桶桶的实心弹和火药。

        砲手举起火炬，点燃引信，风势的助长下，微弱红光迅速燃烧，砲发。一声巨响，殿前的两金从中断裂，殿崩塌，熊熊烈焰从裂口窜出。

        砲兵举起手，等待开火的命令。

蛇，有着鲜艳红黑斑纹的赤炼蛇。

        「放！」朱玹号令。

        砲手再度清理炮口，准备下一次击发。

        「王爷要我走？」湖衣不敢置信地望着朱玹。

        湖衣隐隐觉着不安，她曾在猎场见过秃鹰于垂死动物上方盘旋。暗之人就像秃鹰，等着她与朱玹一步步地，踏入预设好的死亡陷阱。

        她一步一回首，望着火光中的朱玹――她深爱的男人。

        眾人熟练地取出通条清理砲，充填实心弹和火药，打开火门并放入火捻，再倒上少许火药。

        「放！」朱玹咆哮。

        她告诉自己要勇敢，眼前只是暂时作别，等待日后相聚……

        湖衣不肯动，当她一见着他，就忘了彻夜哭泣的疼，只记得他的温柔，她真的不愿与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