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在他边，她刚才几乎爆炸的痛和那种被无形噪音撕扯的感觉，消失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上。

        浅褐色，剔透得像山巅冻住的琥珀。眼神极静，极深，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甚至连刚刚斩杀怪物的波动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绝对的平静。那平静太过纯粹，以至于有种非人的、冰冷的质感。

        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不是声音层面的安静，而是那种一直折磨着她的、来自环境或者说不清来源的“神噪音”，在他周三尺之内，然无存。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被净化过的空间。

        箫云是脚步微顿，侧过半边脸。晨光恰好穿过更高稀疏的枝叶，落在他直的鼻梁和没什么血色的薄上，那冰冷的静谧感更加分明。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下颌线绷紧，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是个少年。看着年纪不大，或许刚过二十。量很高，穿着式样简洁的白色衣袍，那衣袍料子非绸非缎，在晦暗的林间动着极淡的微光，纤尘不染，衬得他形如雪中青松。墨黑的长发用一素色发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冷白的颊边。

        游婉对上了他的视线。

        “跟着。”      他吐出两个字，音色清冷，没有任何起伏，也不带任何情绪，像是例行公事的通知。“此地不宜久留。”

        少年――箫云是，收回了目光。他并没有靠近她的意思，也没有询问。仿佛只是顺手清理了一碍眼的污秽，而靠在树边、衣着古怪、狼狈不堪的她，与路边的石或枯木并无本质区别。她的、她的脆弱、她的曲线，在他眼中并未激起任何超越“观察对象”范畴的反应。

        他转，似乎就要离开。

        他的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眼神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那不是厌恶或动容，更像是一种基于逻辑的轻微困惑――对这种明显不适合在危险禁地出现的、脆弱且不合时宜的“形态”的困惑。

        游婉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或者“你是谁”，又或者“这是什么地方”。但干裂的嘴翕动了几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认知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冰冷平静的目光下，她甚至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臂环抱得更紧，却不知这个防御的动作，反而让衣下的曲线更加无所遁形。

        他的脸是一种冰雪般的冷白，五官轮廓清晰得近乎锐利――眉骨直，鼻梁高窄，很薄，颜色很淡，抿成一条没有什么情绪的直线。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游婉脱力地坐在地，心脏狂得快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T恤，布料变得更加透明，紧紧贴合着起伏的曲线。她剧烈地息着，脯随之急促起伏，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森林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不，比之前更静。那种压迫的低沉嗡鸣也消失了。

        不是减弱，是彻底消失了。

        游婉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留在这里？开什么玩笑！刚才那鬼东西谁知还有没有！

        寂静。令人心安的、甚至是贪恋的寂静。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立在方才怪物消散的地方。

一声无声的尖啸，它翻着，紫黑色的躯像是遇到了天敌，剧烈地扭曲、收缩，然后“嘭”地一声轻响，炸裂成一蓬细碎的黑烟，迅速消散在的空气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咬咬牙，忍着脚底的刺痛和浑的酸，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动作间，透的短裙贴在，布料牵扯，出更多白皙的肌肤。

        那视线并不带任何狎昵或审视，更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或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平静地掠过她被冷汗和溪水浸透后几乎透明的上衣下隐约透出的肤色，勾勒出的饱满弧度，短裙下沾满泥污却依然笔直纤长的，赤足上斑驳的血迹和污泥，最后回到她苍白惊恐的脸上。

        说完，他便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不疾不徐，白色的衣袂在林间晦暗的光线中划开一安静的轨迹。背影孤直，仿佛与这阴森的密林，与她这个突然出现的、漉漉的麻烦，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屏障。

        “等……等等！”      游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