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烧了，”她说，“但你已经签过了。你的‘是’字已经写进骨里了，烧不掉的。”

        她转过脸看他，月光在她眼睛里映出两点寒星。

        “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公司，没有钱，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你只有我。”

        江烬野转过看她。月光下，她的脸像玉雕的，美得不真实。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温的，的，真实的。

        “这就够了。”他说。

        林栖迟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按在自己心口。隔着旗袍的丝绸和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心脏的动，平稳而有力。

        “记住这种感觉，”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秘密，“记住你的手放在这里，记住是谁允许你放在这里。从今天起，你的每一次心，每一次呼，都属于这里。明白吗？”

        江烬野的手指微微蜷缩，掌心下是她温热的肌肤和清晰的心。他的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

        林栖迟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坐回太师椅里。她拾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拧开笔帽，在桌上那张十亿资金的电子凭证背面，开始写新的东西。

        江烬野站在原地，看着她低书写的侧影。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上勾勒出一银边。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

        他花了二十四年建造的世界，在这一夜清零。

        而她的灰烬王国，在零的废墟上，破晓重生。

        笔停。林栖迟抬起眼，把那张纸推到他面前。

        上面只有一行字，墨迹未干：“明早八点，着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来见我。”

        江烬野看着那行字，心脏在腔里剧烈地动起来。他知那是什么——十七岁生日时，她送他的那个小小的、银色的、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手环。他一直收在抽屉最深，从未过。

        “是。”他说。

        林栖迟站起，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回看了他一眼。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旗袍的腰收得很紧，显得那截腰肢不盈一握。

        “今晚你可以睡客房。”她说，“最后一次。”

        门轻轻关上。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老宅深。

        江烬野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然后他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水洼中那撮焦黑的纸灰。夜风过，灰烬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像在呼。

        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冷的窗玻璃。玻璃上映出他的脸——还是那张中上的、不出彩的脸，可眼睛里的东西变了。那份面对世界时的锐利和果决还在，可深多了一层东西，一层柔的、虔诚的、准备迎接毁灭的东西。

        他转，走出书房，穿过黑暗的走廊，推开客房的门。房间里还保持着多年前他暂住时的样子，连床单都是旧的，洗得发白，有淡淡的樟脑味。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在一叠旧衣服的最深，摸到了那个冰凉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