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不要讲得你好了解我，什么地方都好，餐品好最重要，我一向都钟意街坊老店的。”

        讷讷难言，司徒城依旧心如擂鼓，他甚至怀疑那不是一团搏动的血肉，而是炙热的火炭。

        轻轻咳嗽一下，脖颈残余的疼痛将他唤醒，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脖子上留下的疤痕，拿起碗匙，像她一样慢慢吃了一口粥。

        “对不起。”

        在四周鼓噪的聊天声里，这一句歉低得像是幻觉。

        陈德喜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垂眼望着粥碗，好像碗里有什么让她很感兴趣的东西。

        “我没想到他们真的...在行动计划里边，你本来不会有危险。”

        “没事的、”      嘴又快过了大脑，司徒城冲口而出答完之后，有些窘迫，于是又匆匆补了几句：“我答应过你，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你也及时赶到，你不用为此歉。”

        从她带他去到的出租屋那一刻他就有准备了。

        在那个雨夜，她照例并不回来休息，当他一次发现门把手像她交待的那样并未反锁时，雷电炸响，着高烧的温，他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若无其事地退开几步，拉开背包，强撑晕眩，开始组装需要的物品。

        一早也就知她不是为着委托收养、或者说，不单是为了旧友的委托才收养他。便衣，或者卧底？其实与都无关紧要，有价值的人才会被需要，这是他自小就明白的理。

        二零零一年的香港，他所需要的也并不是一个会交学费的监护人，而只是一个存在的理由或者说，社会关系的归依。而她给予了这个理由。

        上简易的隔离面罩，门锁咔哒一声响，一个，两个人的脚步声，鱼线拉断，烟雾出，他数，一下，两下，扑通倒地。

        还有两个男人惊疑不定的呼喊朝近跑来，他闭了闭眼，紧手中最后一罐眠气，闪出去。

        砰，狠狠撞向桌角，几个来回，发着高烧的当然打不过常年拉架的社团古惑仔，嘴角破了，脖颈被扼住，他最后用罐底砸向来人的额，徒劳扒紧他的手，窒息感呼涌。

        这样便够了吧。

        在被勒住脖颈的那稍后十几秒时间里，他仿佛灵光一闪，想明白了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想到那晚和她扮演的吵架，映在窗边的两个人影，一瞬间，所有碎片被未名的线层层串起。

        沉重的窒息感袭来，眼角浸出生理泪水，司徒城早已酸痛的肢放下最后一分挣扎。

        砰。

        有什么在他肩颈旁边炸开，温热的溅上他的脸，匆忙的脚步声，说话声，机械碰撞的咔哒声。脑袋一阵一阵发晕。他感觉到迎面强烈的风，风中带来一阵薰衣草洗衣的味。

        不是嫌弃说绝不会用吗。

        这样的关，他居然有点想笑。

        在洁白的病房中醒来，陈德喜照旧是那雪白的警服，明明只是离初见隔了三个月，两种装扮下的她却好像是不同的灵魂，一个威严正义，光辉刺眼，一个骂脏踹门，风风火火。

        胶水伸过来，司徒城住，温热的水在间漫延。

        他记得她居高临下看人的样子，像是在打量他受伤的模样，又好像借这阵想着别的事。临尾她说，你安全了，休息吧，伤好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粥馆拆毁重建，时过境迁。脖子上的疤早已经痊愈了。

        夔彧藠家、客厅外的厨房里，司徒城抬起手，如同在粥铺里喝粥前那样，轻轻摸了摸骨，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绵延十二年不绝的疼痛。

        ——他可以爱夔彧藠。他当然希望。

        他当然可以爱更多更好的人，可是、可是她一直横亘在路上。

        六

        “Linda”，他叫她。

        Linda。

        像警署里匆匆的同事下属。偶遇的中校同学，表示友好的采访记者，半个家人的战友伙伴，像无数个她疏远或有限亲近的人。

        他年纪太轻，子太闷，称呼和位置上都没有挑选的余地。

        一片昏暗的卧室中，女人半脱下宽大的白衣，靠近他，放缓呼，轻轻点了点，又怯怯往后退几分，等他的回应。

        夜色朦胧，他将她压在下，撑着床榻仔细描摹她，光线里短翘的发梢和致的耳廓，侧的鼻梁和下抿的角，垂眼时的睫，撩起眼帘时浅浅的两窝痕。

        Linda——他在黑暗里无声默念。

        他没有什么可的，她不惜佯装退却，他便只能前倾。盯着月光投在床上的影子，不受控地记起陈德喜耳边呼之出的一颗小痣。